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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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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5 章

拉萊耶夢都下了三場雨, 迎來第一個寒冬。

絲黛拉行色匆匆地趕往其中一座宮殿,兔萌萌今天剛從獸化的狀態恢覆回來,情況還不穩定, 絲黛拉要抽出點時間來陪她。

作為將兔萌萌從獸化狀態拉回來的樹懶先生, 他此時翹著毛茸茸的腿、坐在兔萌萌房間的高櫃上,看著絲黛拉跟剛醒來的兔萌萌激動敘舊。

某一刻兔萌萌問, “老板呢?”

絲黛拉的眼眸垂了下去,她嘆了一口氣回答道, “花容還沒有醒,這種情況已經一個多月了……”眼見兔萌萌焦急緊張地抓著她就要詢問,絲黛拉立刻又補充道:“容容沒死,她的情況跟我們不一樣。”

兔萌萌的嘴角耷拉下來, 她掀開被子起身, “我要去看看老板!”

久坐在高櫃上的樹懶先生終於出聲, “你先別去,蟲族這些天脾氣暴躁得很,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打打殺殺,我都是來你這兒躲清凈……你一只兔子, 膽兒小得很, 可別去了又被嚇得獸化,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。”

兔萌萌委屈又擔憂的眸子看向樹懶先生, “那我能為老板做什麽,這種感覺太糟糕了,我什麽都不能做,只能看到老板躺在床上受苦。”

樹懶先生從高櫃上站起來, “真想為花容做事,那就去找謝寧古爾。花容是躺下了, 但拉萊耶夢都還在呢!”他朝絲黛拉伸出爪子,“把我扶下去!”

絲黛拉走過去,一手擰著樹懶先生厚脖頸上的皮毛將他從高櫃上提下來,惹得樹懶先生大吼大叫,“你這個女人能不能尊老愛幼,我嬌貴著呢!”

絲黛拉與樹懶先生相處的這麽些天,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,她挑眉好笑地看著在地上對她大吼大叫的樹懶先生,又彎下腰把他擰在手裏,轉身對兔萌萌說道:“謝寧古爾是蟲族唯一還保持有清醒的人,雷諾和金亮也在那,我帶你去找他。”

兔萌萌一邊起身一邊問,“就這樣把樹懶先生擰在手裏,會不會不太好?”

“他需要長點記性!”絲黛拉擰著樹懶先生的手晃了晃,“省得他老是往高處跑,自己又下不來,最後還是我爬來爬去把他帶下來!”

樹懶先生被絲黛拉提在手裏,他的腿蹬了蹬,掙脫無果後,也就隨她了。

拉萊耶夢都水電系統的鋪設難度極大,三十幾名技術工人在改道、挖坑反反覆覆做了許多次,就是在通電的那一刻,電路閃過一陣霹靂啪啦,剛鋪設的水電系統瞬間報廢。

以至於冬天到了,拉萊耶夢都都還沒有暖氣、熱水和明燈。

走在拉萊耶夢都的青石板道路上,格外的寒冷孤寂。在城池上方守衛的蟲族有兩個正在打架,兔萌萌哆嗦一下哈出熱氣捂著自己的手,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名蟲族從高空中跌落。

“死不了,兔萌萌小姐。”被絲黛拉擰在手上的樹懶先生此刻出聲,他仿佛看出了兔萌萌的疑慮,解釋道,“蟲族本來就生性好鬥,為了爭奪蟲母的.交.配.權內部廝殺就從未停止過。現在花容躺下了,沒有了約束他們的人,自然天天打架。”

“不會出人命的,畢竟內部只能是打架,對外……才是真正的廝殺!”

獸化期間錯過了蟲族血洗星庭的大事件,兔萌萌顯然沒有理解透徹樹懶先生的最後一句話,不過本來她也不需要太理解,到了謝寧古爾這裏,幾十個技術工人圍著謝寧古爾和雷諾、金亮他們,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。

金亮見兔萌萌醒了,他眼神一亮,擠開人群朝兔萌萌他們奔來。

“你終於醒了!”金亮神色激動地對兔萌萌說。

樹懶先生打趣,“要不我們把空間留給這對小情侶,呆在這裏我這個孤寡老人羞躁得很!”

“別呀!”兔萌萌看了一眼金亮,隨即朝著他們走去,“敘舊隨時都可以的,我們去找謝寧古爾吧!”

謝寧古爾眉心都擰成一團,他飄逸的銀發散落肩頭,跟他的表情一樣冷得凍人。

他見樹懶先生來了,把中心位置讓開一點,騰給樹懶先生,“又失敗了……”

這次絲黛拉把樹懶先生很好地放下,樹懶先生轉了一圈,那幾十名技術工人就圍著他嘰嘰喳喳,吵得樹懶先生身上的毛都豎起來。

“都安靜點!進去說,你們是想凍死我這個弱不禁風的老人嗎?”

寬敞的議事廳,樹懶先生在長桌前跟一群技術人員討論得熱火朝天,其餘非專業人員完全插不上話。謝寧古爾和其他人坐在旁邊,默默傾聽著他們的談話。

不多時,巴沙大步流星地從門外走進來。他身上寬大的黑色長袍夾雜著寒霜冷氣,面露驚喜神色對謝寧古爾說,“容容要求我們種下的花,有些已經開花了!”

謝寧古爾一聽,他站起來,顯然也被這個消息給震驚到,“我去看看!”他邁開腿就往外走去,雷諾和其他人也默默跟上。

剛才還討論得熱火朝天地樹懶先生立即停下,他對那群技術工人說,“暫停一段時間,我要去看花了!”他朝絲黛拉看去,絲黛拉瞬間明白走過來把他擰在手上。

其中一名技術工人看了看著急離去的眾人,他深吸一口氣,立刻叫住這裏最具威嚴的謝寧古爾,“請問謝寧古爾先生,我們可以去嗎?”

我們,自然指的是這群技術工人。

巴沙極其不耐煩t的冰冷視線朝他們看去,提出問題的那個人被瞪得戰戰兢兢,他萌生了退卻的想法,謝寧古爾卻道:“當然可以!”

他又轉過身看著巴沙,一字一句道,“容容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有人欣賞她的花,而不是私藏。”

巴沙冷睨了他一眼,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。

謝寧古爾第二個走出,隨即陸陸續續地跟著其他人。樹懶先生艱難地轉動脖子沖著剛才勇敢提出要求的人大喊,“埃隆,跟上啊!”

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著花圃走去。當初花容讓巴沙他們種下的花,被劃分成了兩批種植在不同的地方。

一批自然生長在山野平原,迎著寒風大雨,野蠻生長。

一批種植在溫暖的玻璃房,被精心呵護。

玻璃房很大很溫暖,這在沒有通水電的拉萊耶夢都簡直就是個奇跡。不同的花種劃分不同的區域,不同區域的花種需要不同的溫度又被透明的玻璃隔開來。

溫度、光照都得到了滿足,一批又一批不同的鮮花競相開放,給透明玻璃抹上絢麗多姿的色彩。

格雷爾、維坦尼亞兩人正在花叢中彎腰翻看,捉去啃噬莖葉的夜蛾和馬陸,花叢隨著他們的身影晃動,美不勝收。

兔萌萌滿臉驚艷,她小聲地問,“為什麽蟲族要把花種在兩個不同的地方?就不能一起種植在玻璃房?”

謝寧古爾聽到了,他有耐心地解釋,“這是因為光幕能夠輻射到的區域就這麽大,玻璃房的溫度都是光幕提供的。”

“什麽是光幕?”埃隆在一旁小聲地問,“光幕能提供溫度?怎麽提供的溫度……”他小聲嘀咕著,樹懶先生看了他一眼,悄悄問,“你是不是對光幕很感興趣?”

“是的,漓先生。”埃隆驚奇疑惑回答,“一座沒有通基礎水電的城池,怎麽維持玻璃房中的溫度。”

“那是蟲族的重要武器基地,等花容醒來了你可以要求去看看。她沒醒,我們只能幹瞪眼!”樹懶先生跳到埃隆身邊悄聲嘀咕,“我其實懷疑,拉萊耶夢都水電鋪設一直沒有成功,就是跟光幕有關。”

埃隆好奇又震驚的目光看過去,只見樹懶先生伸出爪子落在嘴巴邊,“噓……”

格雷爾直起身,他看向眾多來人,朝著謝寧古爾說,“莊園的花很多都衰敗了,但是容容的那一朵玫瑰還活著,很神奇,它居然沒有被凍死。”

“這一朵玫瑰花對容容很特別,最好每隔一周就去看看它。”謝寧古爾如此說道。絲黛拉扯著兔萌萌的衣袖問,“什麽花這麽特別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兔萌萌回答,“你該問樹懶先生,我還沒去過莊園,只來過拉萊耶夢都。”

就在眾人沈浸在鮮花的美麗中時,玻璃房上方傳來一陣簌簌輕響。隨後玻璃罩上方蒙上一層晶亮雪白,模糊了玻璃房裏的光亮。

眾人走出玻璃房,外面雪花紛飛,飄到樹上、房頂上,又旋轉著落在地上,化作一灘水,又被新的雪花覆蓋。

拉萊耶夢都,迎來了它冬天的第一場雪。

這場雪下了三天都還沒有停止,蟲族不怕冷,他們可以赤膊在雪地裏幹架,謝寧古爾讓格雷爾和維坦尼亞兩人去抓那些打架的蟲族,抓到誰、誰就被罰去鏟除積雪。

絲黛拉、兔萌萌和樹懶先生,幾乎要凍死在這場雪裏。他們怕冷,拉萊耶夢都又沒有通水電,一群人只能圍在壁爐前烤火,一點兒都不想出去。

花容,還是沒有醒來。

謝寧古爾摸了摸自己長到肩頭的銀發,花容說喜歡他長發的模樣,他就一直蓄發,銀發快要沒過肩頭,不知道花容醒來的時候,又會長到哪個地方。

絲黛拉再次為花容做了清洗護理後離去,謝寧古爾進入到她的房間,就看到巴沙一人靜默肅穆地站在花容床前。

難怪今天絲黛拉離去的時候神色匆匆郁悶不已,原來是有一尊煞神站在這裏。

謝寧古爾徑直走進來,巴沙在聽到動靜後微微轉頭,他在看到來人是謝寧古爾後又轉過身去,冷漠開口,“謝寧古爾大人,你不去折騰你的水電來到這裏做什麽?”

“我來提醒你不要玩忽職守!”謝寧古爾冷漠指責,他走到花容床邊,跟巴沙對視一眼,冰冷質問,“花容只是睡著了,她沒有死去。容容在之前交給我們的任務你都忘了?還是你壓根就不想做!”

“拉萊耶夢都不需要改變!”在沈睡的花容面前,巴沙終於吼出他的心聲,他陰冷的視線掃視著謝寧古爾,冰冷怒意宣洩而出,“都是你蠱惑了蟲母,要不是你,蟲母就會乖乖地像所有繼任者那樣張開.雙.腿寵愛我們,而不是東奔西走天馬行空地做一些危險的事情!”

“她受傷了,謝寧古爾,這裏面有你的一份功勞!”

巴沙剛說完,謝寧古爾的眼眸就湧出某種可怕的紅色血絲,他額頭上的菱形額紋越發鮮艷,怒意沖破喉嚨,謝寧古爾大吼,“閉嘴!”

巴沙用一種惡毒的話揣度著謝寧古爾,“怎麽,你這是惱羞成怒,被我戳中了心思?”

他冷哼,“你就是想獨占蟲母,所以你蓄發就是為了勾.引蟲母;你知道她喜歡漂亮的蟲子,所以你變成蟲族不恥的幼態呆在她身邊;你裝作特立獨行的模樣,就是為了吸引蟲母的目光——”

“謝寧古爾,你真是心機又下賤!”

砰地一聲,房間裏巴沙後面的櫃子四分五裂。謝寧古爾陰鷙的目光直視著巴沙,他冷冷說道,“出來打,別驚擾到容容。”

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間,不多時,拉萊耶夢都的城池上方,轟隆隆傳來劇烈的響動。

驚得睡著了的樹懶先生從壁爐旁的搖椅上跳起來,他惺忪著睡眼睡意模糊問,“地震了?”

支著腦袋在門口旁觀的絲黛拉、兔萌萌、雷諾和金亮,都轉過頭來看他。

“沒有地震,是謝寧古爾和巴沙兩人打起來了!”兔萌萌回答著樹懶先生的話,她說完又轉過頭去看,顯然打架很精彩,這群人寧可在門口受凍也不進來。

樹懶先生裹緊了小被子,他晃悠悠地走到門前,看著低空兩頭巨獸彼此仇恨般的撕咬攻擊,冷不丁兒地說一句,“終於憋不住開始打架了,我還以為他倆能和平相處到花容醒來。”

絲黛拉饒有興趣地看著樹懶先生,她打趣道:“你好像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?”

“他們不打起來我才覺得奇怪!”樹懶先生打了一個哈欠又道,“之前花容在,能夠約束他倆。這兩人恨不得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現給花容看,知道孔雀嗎?他倆就像天天開屏的孔雀,抖著個漂亮羽毛天天在花容面前耀武揚威征求寵愛,簡直沒眼看!”

“嘿嘿嘿!”樹懶先生又笑兩聲,“別看巴沙的衣服大多數都是黑色,其實他衣服一天三換,也就花容沒看出來他的小心思,還覺得巴沙可憐,天天穿同一套衣服。”

“你怎麽看出來他衣服一天三換的?”兔萌萌好奇地問,“有這麽誇張嗎?”

“當然有這麽誇張!”樹懶先生翹起腳,一副我什麽都懂的模樣補充,“衣服領口的袖口、腰帶款式能看出來。在花容面前,巴沙的衣服永遠服帖幹凈。花容一躺下,你們沒發現他好幾天都沒換衣服了?”

“天吶……”兔萌萌又擡頭看向天空中打架的兩頭巨獸,她發出感嘆,“我還真沒看出來,你們說……他倆誰輸誰贏?”

謝寧古爾和巴沙打架,兩人在高空中纏鬥三個小時之久。

在這期間格雷爾和維坦尼亞抓了五個打架的蟲族罰他們去掃雪,他們看了看天空,紛紛搖頭——他倆可沒有那樣強大的戰鬥力去逼停謝寧古爾和巴沙、順便罰他倆去掃雪。

三個小時後,謝寧古爾和巴沙停戰。他們落在高大的建築群上方,彼此遙遙相對。

謝寧古爾開口,“明天,就是花容十八歲的生日。”

巴沙看著他,不接話。

“你知道容容以前過得有多苦嗎?你不知道,你從不考慮花容的想法、從不關心她的過去,反而再三違背她的命令,沒有帶給她絲毫愛意不說,反倒過來責備蟲母不愛你——”

“巴沙,你和其他蟲族在我眼裏就是醜惡的吸血鬼!”

“謝寧古爾,你說這麽多,只是為你偏激的獨占欲找借口。”巴沙不為所動,他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,“蟲母大人正在成熟,到時候她將選擇王夫。你明明已t經占據了各種天然優勢,為什麽還要來阻止其他蟲族對蟲母的求歡?”

謝寧古爾閉上眼睛,他銀色長發飛舞在一片雪花當中。

良久之後他淡淡開口,“我只是想讓花容知道有很多人愛她——”

“而不是掠奪她、軟囚她。想得到花容的愛其實很簡單,你只要平等地愛她尊重她。”

“巴沙,花容的家鄉有一個習俗。每一年過生日的人都會有蛋糕,蛋糕上插滿代表她年齡的蠟燭,然後在所有人祝福她生日快樂的歌聲中吹滅掉。”

巴沙看著謝寧古爾,他看到此刻謝寧古爾臉上的表情盡是遺憾。

“花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生日蛋糕,從來沒有人替她送上祝福。”謝寧古爾極其認真地看著巴沙,緩緩道,“這個冬天,不管花容有沒有醒來,我想按照她家鄉的儀式給她過一次生日……如果你堅持反駁我的話,我也會堅持地揍到你同意為止。”

最終巴沙看著謝寧古爾,他開口,“我需要做什麽?”

生日蛋糕的制作方法謝寧古爾早已爛熟於心。當年在地球的時候,他看到花容每一年生日都默默地垂淚,謝寧古爾萬分心疼。他特意觀摩了蛋糕店許多蛋糕師的做法,把每一個步驟都牢牢記在心裏,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親自做蛋糕給花容。

可是當他要做的時候,花容卻沒有醒來。

大雪三天未曾消散,厚厚的積雪覆蓋整個拉萊耶夢都,遙遠望去就像是童話裏的冰雪之國。自謝寧古爾把做蛋糕的想法表達下去,這下原本還有些死寂的拉萊耶夢都活了過來。

那些蟲族不懂得做蛋糕,但他們聽說做蛋糕要蠟燭,於是每一個人都去找了蠟燭,半天的時間,飛往奧坎多城市的蟲族幾乎買光了所有的蠟燭。

堆積成山拉回來,絲黛拉看了扶額。

明天就是花容的生日,臨時做蛋糕確實倉促。但架不住這群蟲族熱血沸騰,為了花容他們可以付出一切。

購買各種食材等物品也花費了大半天,等到真正開始要做的時候,已經是晚上十點多。

此時絲黛拉、兔萌萌、金亮、格雷爾等人在廚房蒸蛋糕,維坦尼亞、雷諾和其他蟲族在布置場景。沒有通電的拉萊耶夢都黑漆漆,剛好那批買來的蠟燭派上用場,在拉萊耶夢都的每個角落,都開始點燃一個又一個的燭火。

就像星星落在地面,有蟲族跪下來開始祈禱,花容遲遲未醒,他們都快要瘋了!

波德拉跪在祭臺前方,他手握著燭臺開始祈禱。每一天他都在為花容祈禱,可今天的氛圍格外不同,可能是因為花容的生日,可能是因為他手裏握著燃燒的燭臺,當然其他手捧著燭臺禱告的蟲族更是加重了這樣熱烈的氛圍。

蟲母在上蟲母在上蟲母在上!

快點醒來吧快點醒來吧快點醒來吧!

萬千燭光在黑暗中晃動,明火搖曳風情萬千,在時間過了00:00的那一刻,燭光集體隨著一股風往東邊吹,吹到花容的窗口,飄散進入她的夢中。

沈浸在無法逃脫的夢魘中實在可怕,對花容來說,她旁觀了一場人間喜劇。

自她死後,父母先是欣喜又是冷漠。頭幾年,她的墳墓是沒有人上香的,小土丘被雜草覆蓋,若不是旁邊的墓碑,都不知道這裏埋了一個人。

父母的精力都放到花容弟弟身上,砸錢上最好的輔導班、進最好的私校,對他越發溺愛,簡直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。可爛泥實在扶不上墻,她弟弟在學校跟人打架,學人泡妞。

拉幫結派耍威風,每天最大的心思就是琢磨如何從父母手裏騙錢,騙到之後又胡吃海喝,在兄弟和女人面前裝大款。

他慣會裝,在還沒有成年的年齡,他就已經懂得如何偽裝成父母討喜的模樣來騙錢。

父母還以為他成績很好,重本必上。一切在高考場上原形畢露,兩百多分的成績簡直讓父母目瞪口呆。

幾年的投資在弟弟身上打了水漂,沈沒成本太大,父母兩又花錢把他砸進一所專科學校,自此,一切就像脫韁了的野馬那樣收不回來。

不知道他在外面學了什麽,打架是常事,要錢是常事,這種變化就連旁觀的花容都看不下去。

直到他跟人打架被請進警察局、學校開除了他之後,仿佛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了束縛他的東西。

他開始借貸,換不起錢就去賭博,二十多來歲的年齡身體垮掉債務一堆賭博成癮。

父母這才開始念叨花容的好,只是花容的容顏在兩位老人記憶裏早已褪色,成了他們唉聲嘆氣的工具。

後面不知道哪位鄰居攛掇,說男兒娶了老婆就會改邪歸正,於是父母兩又開始給她弟弟介紹老婆。

旁觀的花容終於坐不住,她覺得不能讓一個清白的姑娘毀在這樣的家庭,於是每一個介紹給他弟弟的老婆,花容都要裝成鬼去嚇唬他弟弟和媒婆!

這好像是花容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,她弟弟身上鬧鬼的名聲傳播開來,到最後就連媒婆也不願意搭理。

在她弟弟三十歲那年,他因為在賭場上與人發生爭執,提刀捅了別人三下,直接進了局子。

自此,花容的父母一蹶不振,生命很快雕零,兩老一前一後離去,就連個上墳的人也沒有。

花容看到她弟弟出獄,原本囂張兇惡的年輕人,到最後變成沈默寡言的木訥中年人,說他四五十歲也有人相信。

人的外表能變,本性難改。在出來的第二年冬天,她弟弟又開始賭博,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了父母兜底,沒逃過追債人的毒打。

他死在了那個冬天,寒冷的夜晚,男人眼眸瞬間睜大,他手指著高空,不住懺悔的眼淚流出。

“對……不起、姐……姐,是我、是我……偷了……錢——”

天地間白茫茫一片,花容楞了好一會兒,她才從這種空洞的氛圍中逃出。她仿徨無助望向四周,雪花好像要融入她的身體裏……

她這一生都好像無人愛她。

即使是道歉,也來的那樣遲那樣慢……

某一刻萬千祈禱聲響起,花容痛苦地大喊一聲,無數的聲音湧入她腦海,化作一雙無形的大手把她從這荒誕的悲慘世界拉出——

蟲母在上蟲母在上蟲母在上——

快回來吧快回來吧快回來吧!

我們愛你我們愛你我們愛你——

萬千燭火再次晃動,在床上躺了將近兩個月的花容緩緩睜開眼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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